“我就是喜欢创造不同的东西,从玻璃吊坠到玻璃小碗,各种各样的颜色和图案我都尝试过,当把溶液倒出熔炉时,你总是不知道它是什么样子,就像打开圣诞礼物前,你不知道礼物是什么样子的。”
--------------澳大利亚艺术家 斯格
在高原藏地上,游吟诗人在千百年间颂唱着同一首似乎无穷无尽的长诗。
他们之中,有的人甚至不曾识字,却无一例外地能唱出这首名为《格萨尔》的万言长诗。
你可能会感到不以为然,因为“熟能生巧”并非什么难事,只要反复地练习,鹦鹉也能做到如此优秀。
但我说过,这首长诗似乎“无穷无尽。”
《格萨尔》在千百年来从未结束过,这个由世界屋脊上的子民们所编织的关于天降神子的长梦仍在继续,它诞生在喇嘛的青灯下,它诞生在祖父的饭后余谈间,它无时不刻诞生在这片寒冷却生机无限的高原上。
喇嘛们把这叫做“掘藏”,“掘藏”的意思,就是“掘出心中的宝藏”。
你可能再次不以为然,认为所谓的“掘藏”不过是为胡编乱造找一个理由罢了。
可“胡编乱造”也需要毅力,正如“胡思乱想”也需要耐心。
而高原上的子民们,将这“胡编乱造”持续了千年之久,这个惯于忍耐严寒的民族常让外界那些自诩“先进”的人们大跌眼镜,他们将自己的心视为一座神授予的、巨大的宝藏,并一点点取出其中的珍宝,再将珍宝铸造成那不可见却又不可超越的精神之产,《格萨尔》就是其中之一。
事实上,这就是所谓创新。
藏人们常常为汉人们没有笃信的宗教而感到惊讶,正如我们为他们常常将家产尽数捐给寺庙而感到惊讶一样,在藏人们看来,无论神是否存在,总要给自己一个寄托,一个“胡思乱想”的机会,精神上的自由远重于肉体上的。
当藏人看到霞光、流云以及一切美好之物时,他们俯下身,五体投地之时,心中的宝藏就正在被挖掘,创新也就此开始。
看到的美好之景,常常让他们幻想,遥远的天边有个神,世界的另一面有个神话,为他们所不意瞥见。
那我们呢?
无数的人在痛骂今天我们艺术家的创新力贫乏,将问题归于一个笼统的“缺乏想象力”,可在我看来,问题的根源却远远不只是这个。
说来可能有些可笑,也许是我们太过于“现实”?
我们这个民族,最大的智慧就在于从来都以实事求是的方式看待事物,一即为一,二即为二,可这也成为我们最大的短板。
太过于追求“真”,就会忽视心中的想象之物,又何谈创新?
至于文化,当然如同冬天冻死的蛤蟆一样一蹶不振,因为我们的文化,就是如同机器人一样的实用主义,或是复制粘贴他人已得到认可的文化。
一个连“胡思乱想”都不会的民族,是令人绝望的,是冷冰冰的,是毫无生气的。
但请看看我们的曾经。
诸子百家的争奇斗艳,汉唐辉煌的广厦万千,两晋三国的名士风度,宋元变迁的婉约豪放……
我们曾经是最善于创新的民族。
也许苦难的经历让我们不再天真,也许战火的余烬让我们放弃幻想,但当苦难与战火已渐渐成为历史,我们可否给“胡思乱想”一点时间?
我们是否能像藏地的子民们一样,有一点耐心去编织一个长而精妙绝伦的梦?
我们是否能像开篇提到的艺术家斯格一样,将心中的珍宝,视为尚未打开而我们又期待打开的礼物?
我们是否能再次成为那个善于想象的,可爱民族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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